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歲末年終了,讓我們再度一探今年有哪些精彩的電影嗎?對我而言,這些電影都帶給我如此美好的回憶。從左上開始,由左至右,一部一部再度回顧。

這些電影分別是《上帝之手》、《聖慾》、《醉好的時光》、《茲山魚譜》、《鈦》、《美國女孩》、《法蘭西特派週報》、《犬山記》、《犬山記》、《脫稿玩家》以及《偶然與想像》。

1.上帝之手(義大利)

「你是孤獨的?我他媽的根本不在乎,因為這不是一件獨一無二的事。」

原本總覺得保羅索倫維諾對我而言有些距離,尤其是他並不避諱自己著迷於費里尼,我們可在他的電影裡多次找到費里尼的蹤跡。但是《上帝之手》頗有可能是我最愛他的電影,有著一貫的空闊美景、俊美裸身以及明亮光影,但這部電影可謂為保羅的鄉愁,根本直接致敬費里尼的《小牛》、《阿瑪珂德》,在一個大家庭裡面,游手好閒的年輕人虛度光陰,但這卻是最美的青春。

保羅熱愛足球,偶像更是馬拉度納,去年才表明自己對馬拉度納離世一事的悲痛,他這回也將自己對於馬拉度納的崇仰,鎔鑄進自己的青春自傳裡頭,我們見證馬拉度納的輝煌球史,「上帝之手」展現,卻是主角父母的憾事發生。《上帝之手》時而荒唐猖狂,時而悲傷喟嘆,主角曾被問「你知道這座城市有多少故事?」美少年找不到答案,只知道那不勒斯是永久居住在回憶的家鄉,帶領我們反芻往事,但沒有關係,搭上火車,讓自己的人生往前,上帝之手永遠會輕輕將你擁抱,在夢裡什麼都有。

2.聖慾(荷蘭)

「我註定要被背叛。」

保羅范赫文自從離開好萊塢,回到歐洲之後更是充滿活力,也許是現今好萊塢早不像90年代那樣張狂,《未來總動員》與《第六感追緝令》恐難再現。保羅回到家鄉拍的《聖慾》挑戰宗教、同性性慾以及權謀,畫面風格一樣大膽,他將自己對於異色電影風格的喜愛,投射在女主角貝妮蒂塔身上,不斷冒犯,不斷反抗,同時間又展露著不可思議的神蹟。

是聖女還是騙子?保羅范赫文有如警世預言般的模稜兩可,正巧成為他前幾年遇到創作瓶頸的一次自我詰問,從外觀看來,或許會認定這是一部老白男對於美女同性戀的性愛想像,但深究其中卻又發現他們的普世價值其實是寂寞,一切寄託在宗教,在情慾,在創作文化,卻都沒有解答。

3.醉好的時光(丹麥)

「這個世界跟你們想的不一樣。」

何以解憂,唯有杜康,4個老師決定酒不離身的原因,是聽聞體內的血液酒精濃度若達到0.05%就會變得更幸福,結果反而讓人生步上更輕盈的軌道,明明選擇痛飲狂歌,卻又擔心起醒覺後的憂愁。丹麥名導湯瑪斯凡提柏格與影帝邁茲米克森自從《謊言的烙印》之後再度合作,這是遠比「同學麥娜絲」高明的中年危機描繪,4個生活各有千秋的男人,明明深信著社會秩序,卻又沉浸於短暫失序,《醉好的時光》有喜有悲,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,就舉杯吧,美酒會帶領我們直達明天。

邁茲米克森是芭蕾舞者出身,拍過無數動作片、劇情片,《醉好的時光》最終帶來一段如夢似幻的酒醉之舞,像為所有人的悲傷獻祭,非常美好的一段戲,不喝酒也會讓人醉。

4.茲山魚譜(韓國)

「我所期望的是,沒有兩班與庶民之分,沒有嫡子與庶子之分,沒有主人與奴隸之分,也不需要王的世道。」

李濬益導演應該算是南韓古裝片導演的第一把交椅,自從成功拍出《王的男人》、《逆倫王朝》之後,橫掃青龍獎的《茲山魚譜》以文官為主,透過流放一座小島嶼的文官丁若銓,重新定義儒學與西學的文化底蘊,文官與漁民之間的友情以及知識交流,讓《茲山魚譜》充滿無數發光發熱的時刻。

雖是一部黑白片,但是李濬益明顯是想透過潑墨山水的風采重塑當代,每一幅畫面都是美不勝收,再加上薛景求、卞約漢的紮實演技,更探討《論語》、《大學》與《中庸》,是喜愛文學的影迷都不可錯過的佳作。

《茲山魚譜》應該是南韓今年最好的電影,不過南韓推派參展奧斯卡電影則是締造票房佳績的驚悚動作片《逃出摩加迪休》,最終也止步15強,未能闖入短名單,不免猜想如果是推派《茲山魚譜》這樣推廣韓國文化的電影,也許反應更好。

5.鈦(法國)

「我在這。」

很好奇茱莉亞迪古何諾導演的腦袋裡裝著什麼,才能接連拍出《肉獄》、《鈦》等電影,有一個宣揚女性主體,也不掩飾對於雄性的迷戀,在一個簡單至極的故事裡放大社會議題,是真正做出「態度」的電影。

《鈦》雜揉以恐怖、虐殺以及情慾電影的類型元素,大膽以這個時代的視角作為拼貼,是酷兒精神,是性別政治,也是自由主權,艾莉西亞常與汽車性交,在性慾裡沉淪,她也展開一連串的殺戮,卻在一個雄性荷爾蒙爆棚的團體裡安身立命,最終產下人車戀的胎兒,她強烈撞擊悲慘的保守專制父親,卻意外在老肌肉男身上找到病態的真愛。

《鈦》同時也是屬於大銀幕的電影,音效、攝影皆處理得宜,茱莉亞很懂得如何折磨觀眾,一開場的豪宅大屠殺完全不具備任何憐憫,象徵著這是一部獸性的電影,身體是自者與他者的焦慮戰場,數千年來,我們都是贏家,卻也是輸家。

6.美國女孩(台灣)

「媽媽很愛妳,妳知道嗎?」

身為島嶼子民,我們無止盡的流浪,想要找個擁抱,用體溫說最溫柔的話,或許能在幽暗曖昧的地方看見一絲明亮。青春期的憂鬱,成長的陣痛,都將對異鄉的想念,誤認為是我們的家鄉。《美國女孩》抓準家人之間的細微情感,那些不敢輕易言說的,竟可能是首生命輓歌,最殘酷的告別是死亡,也是一句哽咽在喉的「我愛你」。

很喜歡《美國女孩》的原因,不只是電影緊密抓住時代感,而是導演阮鳳儀將成長期每一次的斷點,都捏塑成必然要抵達的遺憾,這無疑是我們活在疫情當下,最需要一劑療癒良藥,觀賞電影的當下,我們都容易深陷其中,像流沙擁抱流沙,沉靜安睡進自己的回憶,那個時候啊,我很高興曾對某個人說過愛,雖然感覺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7.法蘭西特派週報(美國)

「試著讓它讀起來,像是你故意這樣寫的。」

魏斯安德森的每部電影都在重複自己的信念,而且每一回都加倍輸出,《法蘭西特派週報》不只是給紙媒情書,更是他獻給喜愛法國繪畫、電影、美食以及歷史的寶藏盒,魏斯安德森更在《綜藝報》的訪談提出影響《法蘭西》最深的20部電影,直接表述這是他對於老派藝術的極致喜好。

若你是魏斯安德森的影迷,勢必會再度陷入他偏執的置中美學,再度陷入他的荒謬絮語,然後又在結尾的某一刻,被他那種對歲月更迭的無能為力逼出了幾滴眼淚,電影裡的主編一再強調「不准哭」,睜大眼睛,別讓視線模糊,但是魏斯安德森比誰都更傷感,這是他的浪漫,也難怪比爾莫瑞、歐文威爾森、蒂妲史雲頓、提摩西查勒梅以及法蘭西絲麥朵曼都要前仆後繼演出,克里斯多夫沃茲與莎夏羅南更是心甘情願只當客串彩蛋人物,證明他拍片多年來依舊魅力十足。

8.犬山記(美國、澳洲)

「野牛亨利告訴我,透過不斷對抗世界萬物,才能造就一個人。」

奧斯卡也是時候肯定珍康萍了,珍康萍以往在《鋼琴師和她的情人》擅長造就的情慾與孤獨,都透過《犬山記》的沉默與壯闊美景裡講明,暴躁粗鄙的牧場牛仔菲爾,弟弟喬治娶了年輕寡婦蘿絲,並帶來一名俊美青年彼得之後,展開一連串風起雲湧的殺戮陰謀。

《犬山記》是珍康萍最為殘酷也悲傷的作品,班尼狄克康柏拜區擁有一雙枯槁的眼神,卻能在回憶野牛亨利,與彼得交際時重新燃起熱情,電影非常細密的掌握人與人之間的若即若離,每個人都得戴上假面,都得猜測彼此的幽微心思,不然下場是慘烈的死亡。

除了劇本、班尼狄克康柏拜區、克絲汀鄧斯特與寇帝史密麥菲的演技極佳之外,攝影完美掌握「草木皆兵」,無論是風吹拂過草地、馬背的抽搐、撥動梳子的惱人聲響,很讓人容易想起琳恩倫賽《凱文怎麼了》或是黑澤清《X聖治》大量運用日常音效,製造不安感,下一秒就要發生災厄了,愛與恨,生與死,都在一念之間。

9.脫稿玩家(美國)

「祝你有個美好的一天,更希望你有個爽歪歪的一天。」

萊恩雷諾斯與導演薛恩李維都是貨真價實的創作鬼才。《脫稿玩家》鎔鑄以我們最熟悉的電玩遊戲、網路世界,過程卻能夠輕盈自然,像是完全沒負擔的《駭客任務》或是《攻殼機動隊》,更讓我們能夠一探男主角「蓋伊」從無到有的渴望。

《脫稿玩家》難能可貴的是把握童心,更積極延伸出自己的模樣,不踰矩,也不保守,在各種可想而知的劇情當中,製造無數驚喜。不過這結局真的可以說是浪漫的極致,當我們知道遊戲世界的角色無法與人談戀愛之際,突然丟出的台詞「我只是一封獻給妳的情書」拉回現實世界,對於創作者、作品以及觀眾之間,不只是接受訊息,更是一種感情的互動,讓《脫稿玩家》無疑成為今年最好的娛樂電影。

10.偶然與想像(日本)

「我不知道你的人生發生了什麼,但如果周圍的人讓你覺得自己一文不值,不妨勇敢反擊,統治者試圖控制你時,不妨大膽拒絕,去擁抱只有你自己知道的,屬於你自己的價值,因為只有做到這點,我們才有可能在某個瞬間和某個人產生奇蹟般的共鳴。」

濱口龍介擅長模糊影劇與現實的邊界,容易用對白讓觀眾沉浸其中,劇中人物像在對談,又像在對觀眾說話。但說到剖析命運機鋒,《偶然與想像》是致敬他的偶像侯麥,容易讓人想起侯麥在1995年執導的《人約巴黎》,在巴黎這座美麗的城市,透過3段偶然的相遇衍生各式各樣的情境。至於《偶然與想像》則在有限的場所內展現睿智對白,細火慢燉堆高劇情濃度,這三段故事皆是不同主角生命中的小插曲,看起來改變了什麼,又好像什麼都沒有,那些憎恨的,釋然的,悔恨的,突然都能被幾句話開闢蹊徑。

《偶然與想像》很容易像是讓人愛不釋手的溫柔禮讚,在行雲流水的對白裡頭,暗藏著最珍貴的和解,雖然還沒有《歡樂時光》那麼具體而微的交代所有當代女性,《偶然與想像》依舊以小見大,每個人都在電影裡看見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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