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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過了一年,忍不住也要回頭顧盼,現在就讓我一一細數這一年裡面所愛的電影吧

愛爾蘭人(美國)
影文由此去

「我聽說你是漆房子的。」

I heard you paint houses.

槍枝、暴力以及金錢是我們認為可以統治這個世界的方式,《愛爾蘭人》以看似輕盈的節奏解構美國黑幫的興盛與衰落,黑白兩道通吃的霸氣工會領袖吉米霍法如何從權傾一世到狼狽死去,能夠影響美國歷史的黑幫,到頭來也不過步履蹣跚,迎接生命的終章。

馬丁史柯西斯透過《愛爾蘭人》塑造人性的不堪面貌,殺再多的人,賺再多的錢,沒想到當自己迎接暮年時,什麼都不重要了,過往功勳根本不值錢。

勞勃狄尼洛、艾爾帕西諾、喬派西還有哈維凱托,完全就是我對黑幫電影的初始記憶,雖未能親睹《教父》的年代,也能有這麼感傷的《愛爾蘭人》,像在門縫裡面窺見黑幫大佬的卑微脆弱,3.5小時娓娓道來完全沒有贅戲。

「愛爾蘭人」明明已將手中的槍扔向河裡,又像老兵般話當年,原來回憶到頭來只是一場重溫舊夢的大眠,整個世界早就變了,再怎麼美好,也終究要醒來。

幸福的拉札洛(義大利)

「人類就像動物,給予自由,就等於讓他們意識到自己曾經是奴隸的能力,所以才要讓他們沉浸在苦難之中,讓他們忍受痛苦,卻不知道真相。」

《幸福的拉扎洛》前半段看似是田園詩,後半段卻成為極其荒誕的狂想曲,拉扎洛從一個眼神清澈且性格溫柔的旁觀者,看待義大利這數十年來的人性變化,打破時間與空間的疆界,完美的聖人形象原來只是虛幻。

電影充滿強烈的宗教指涉,耶穌、猶大以及彼得,追隨者與背棄者,讓拉扎洛這一個完美的形象,在資本社會的進化中終究迷失,邁向不可逆的悲劇,但觀影過程的沉浸式影像,又安靜的叫人著迷。

人與獸,人與神,人與人,最後是哭泣的少年,淚水紮紮實實滴入了觀眾的心底,這確實是令人沉醉的生命史詩。

小丑(美國)
影文由此去

「我以前覺得我的人生是悲劇,現在才知道,其實是喜劇。」

I used to think that my life was a tragedy, but now I realize, it's a comedy.

沒有化學藥池,沒有蝙蝠俠,瘋狂的革命家就此誕生,《小丑》讓我們從馬丁史柯西斯類型電影的框架中,窺見一個瘦骨嶙峋的怪物怎麼誕生。

電視機裡面是一個看似烏托邦的繁華高譚市,但電影任何一處皆是陰暗潮濕的地鐵,滿地垃圾的街頭,無人聞問的老實人,又染著精神疾病,時時刻刻騷動著觀眾的感官神經,一觸即發的暴動,卻又暗藏著不得已的悲哀。

《小丑》運用寫實主義詮釋集體墮落的城市史詩,雖說電影確實不如馬丁史柯西斯當年在《計程車司機》、《喜劇之王》以及《殘酷大街》的躁動殘忍,但幸賴以瓦昆菲尼克斯入魔般的驚人演技,從孱弱的弱勢族群到一步步成魔,他一直在笑,我們卻能清晰聽到他內心的啜泣聲。

曾經戴上面具想為他人帶來笑聲,卸下面具之後的真實卻如此不堪,病入膏肓的,其實是這個偽善的世界,為我們帶來了焦慮與孤獨,為我們帶來一個獸性的自我。

寄生上流(韓國)
影文由此去

「不是有了錢卻很善良,是有錢才很善良,懂嗎?如果我有錢,我也會很善良。」

挑戰過無數特效電影一如《玉子》、《末日列車》以及《駭人怪物》的奉俊昊,回歸南韓拍攝類型刻意模糊不明的《寄生上流》,初始僅知是黑色喜劇,然則電影卻像雲霄飛車一樣持續帶領觀眾到不可思議的劇情轉折,最後迎來了悲慘至極卻血淋淋的真實結尾。

《寄生上流》大量引用各種符號表徵,無論是石頭、階梯以及氣味,都十足貼合著貧富差距、南北韓政局或是階級偏見,電影精準掌握節奏,無論是演員表情、走位或是動作都搭配得恰到好處,一棟豪宅,三個家庭,最終是一個文明世界的完整崩塌。

我們以為看到的是窮人,其實是蟑螂,下過雨後才會現形;我們以為看到的是富人,其實是神,即便用生命交換也無法反抗。

《寄生上流》厲害的更是沒有將任何一個角色徹底妖魔化,但他們就偏偏就選擇了毀滅彼此,我們以為我們是一直在往上爬的,直到墜落的那一刻才會發現,我們好不容易登上的高塔,只是富人們的地下室。

從前,有個好萊塢(美國)
影文由此去

「任何人只要在戰鬥中不小心殺死對方,都要坐牢的。」

得等好幾年才能盼到一部昆汀塔倫提諾的電影,看他在影像裡面盡情施展他對世界各國諸多電影的諧仿與致敬,這回拍《從前,有個好萊塢》直擊電影明星的背後生態,這並非《不羈夜》的狂歡與孤單,《從前,有個好萊塢》盡情展現昆汀對於B級動作片、牛仔片以及恐怖片的熱愛。

電影後期意外引起的李小龍形象紛爭,確實與電影原先宣傳的本意變質,但這依舊不損於《從前,有個好萊塢》在近三小時裡面精心營造的洛杉磯60年代氛圍,當年的莎朗蒂被殘殺致死,象徵著美國嬉皮年代的墜落,此後再無純真。

比較起昆汀多次提及的「情書」,我更認為《從前,有個好萊塢》想講的更像是對過往年代的哀悼,在一對虛構的搭檔上見識了這一切的美好,瑞克德頓(李奧納多狄卡皮歐 飾演)、克里夫柏斯(布萊德彼特 飾演)改變了歷史,也改變了自己的未來,但那終究只是另一個平行時空。

《從前,有個好萊塢》是殘虐暴力的虛構童話,讓人陷溺其中,終究是溫柔又感傷,像電影的終幕回顧,只能用盡全力來追憶。

熱帶雨(新加坡)

「我的心好痛。」
「你以後就會習慣的。」

陳哲藝在《爸媽不在家》之後獻上更成熟意象的《熱帶雨》,善用新加坡的熱帶氣候,陰雨才是片中主角,情慾是潮濕的,青春是潮濕的,記憶也是潮濕的。

《熱帶雨》看似是講述一段師生戀,實則透過一名寂寞中年女子的情慾,呈現出集體意識的傷感,在家庭、事業以及戀愛的夾縫中難以生存,楊雁雁若有所思的眉頭深鎖道盡了所有未竟的心事,更讓《熱帶雨》呈現意在言外的厚度。

《熱帶雨》的好看,應當在於那種跨越國度的寂寞共感,更充滿多元的情慾符號,一如榴槤以及「禮義廉恥」的資料夾,更可視為華人現今的困境,擺到台灣,其實也相當符合。

喜歡電影裡面的每一個無語的畫面,言語或是陰雨,到了最後都會被陽光輕輕撫摸。

痛苦與榮耀(西班牙)
影文由此去

「愛可以移山倒海,但不足以拯救你的愛人。」

Love may move mountains but it isn't enough to save the person you love.

難得看到這麼溫柔的阿莫多瓦,不倫的情慾僅算是點綴,真正的重點是與歲月的和解,一名自認江郎才盡的導演回顧過往的人生,有歡笑也有淚水,他回顧自己的母親、宿敵以及昔日愛人,才終於體認了自己。《痛苦與榮耀》是創作的一體兩面,藝術工作者對於自我心境的剖析有多痛苦,往往只有自已知道,要對自己誠實,即便過往的悲劇是自己難以直視的,也要回頭看一看。

阿莫多瓦再度找來昔日的老搭檔安東尼奧班德拉斯,雖然早就不是《慾望法則》的鮮肉男星,安東尼奧仍能展現一名被歲月及病痛折磨的老男人,留下的只有固執,但內裡其實還有充沛的能量。

但如果認定《痛苦與榮耀》是阿莫多瓦對自身創作的凝視,又有點太小看這部電影,《痛苦與榮耀》畢竟是感傷的,也是任何一個創作者的共體經驗,深陷在痛苦中的人怎麼與之共存,才能夠表達自己想敘述的藝術,這永遠是個課題,阿莫多瓦給了非常溫柔的解讀。

喜歡男主角馬洛(安東尼奧班德拉斯 飾演)與老情人重逢並邀至屋內喝酒的那一段,來來回回的言不由衷,都訴盡了悲哀,畢竟人生不是電影,往往只有一次,錯過就是錯過了啊。

婚姻故事(美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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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只花兩秒就愛上他了,我此生往後也不會停止愛他,即便這樣已經沒有意義了。」

I fell in love with him two seconds after I saw him. And I'll never stop loving him, even though it doesn't make sense anymore.

諾亞波拜克承襲多年前的《烏賊與鯨》,將「婚姻」這件事有了更透徹深入的直視,便拍成了《婚姻故事》,讓我們見識一對互相愛慕的伴侶,明明深深愛著彼此,也明明都是好人,但就是得走上離婚一途。

《婚姻故事》看似平和,實則暗潮洶湧,除了婚姻之外,亦是討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,亞當崔佛、史嘉莉喬韓森以及蘿拉鄧都獻出年度最佳演技,無論是情緒的刻意留白或是講述台詞的節奏都非常好,讓《婚姻故事》不只直追《克拉瑪對克拉瑪》,更深刻解釋了人與人之間如何溫柔的離別。

《婚姻故事》除了夫妻之間與兩位律師的攻防戰之外,那場一氣呵成的吵架戲更讓人看了心有戚戚焉,從一開始的溫和討論,到後來的互不相讓,最後則是惡言辱罵,都讓人看了怵目驚心。

不過諾亞波拜克應該是比較愛亞當崔佛,給了他很多得獎場,一如獨角唱歌戲,或是面對社工調查人員的慌張不知所措,都讓人特別憐惜這個表面霸道,實則溫柔的複雜面向男人,確實相當迷人。

燃燒女子的畫像(法國)

「一個人孤獨的時候,我能感受到妳說的那種自由,但這又同時提醒了我,妳的缺席。」

In solitude, I felt the liberty you spoke of. But I also felt your absence.

《燃燒女子的畫像》完美詮釋了古典愛情電影該怎麼拍,兩名孤獨且背景相差極大的女子,整部電影的畫面猶如數幅油畫,細膩刻畫了愛人的困頓與悲傷。

電影大量運用自然光,讓《燃燒女子的畫像》能活用陰影、陽光的對比,女畫家與千金小姐之間的曖昧,該怎麼樣流動?節奏不疾不徐,讓我們認識了兩位女主角,透視情慾,知曉妄念。女同志的戀情顯得如此隱忍且纖細,因而《燃燒女子的畫像》能在眼神、篝火以及海浪等細部場景中進入這個憂傷卻唯美的愛情故事。

Adele Haenel的演出真是迷人,外型好,演技好,是未來備受注目的新星。電影最後響起了韋瓦第的《夏》,讓觀眾開始回想起兩位女主角深刻雋永的愛情,揉雜於繪畫、音樂以及詩篇的愛情故事,真的美極了。

兔嘲男孩(美國)
影文由此去


「我想,現在不是當納粹的好時機。」
I know, definitely not a good time to be a Nazi.

塔伊加維提迪改編小說《Caging Skies》並添入眾多奇幻元素,讓《兔嘲男孩》在戰亂陰影之下成為了一則極緻甜美的成長寓言,熱愛納粹的小男孩喬喬,遇上閣樓裡的猶太少女艾莎,撞擊出幽默卻又傷感的火花。

《兔嘲男孩》不是《辛德勒名單》或是《索爾之子》,更像是套入魏斯安德森濾鏡的《美麗人生》,並保有塔伊加一貫的天馬行空,笑得有多大聲,就更能感覺到二戰末期的德國有多荒謬,《兔嘲男孩》緊緊抓住了獨有的綺麗童話風格,更適時加入驚悚橋段,緊緊抓住觀眾的當下情緒。

史嘉莉喬韓森、山姆洛克威爾、塔伊加維提迪以及男女主角羅曼格里芬戴維斯、Thomasin McKenzie都演得很棒,非常傑出的群戲表演,這應當也是塔伊加維提迪從影以來最佳的電影。

少婦蘿西要戰敗的士兵們回家擁抱親吻自己的母親,胖男孩約克在戰爭結束後也說要回家親吻自己的母親,原來再怎麼殘酷的戰亂紛爭,都比不上一個吻。無論是任何時候,都不是當納粹的好時機。

復仇者聯盟:終局之戰(美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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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復仇者,集結」
Avengers Assemble.

觀看《復仇者聯盟:終局之戰》是很特別的情感,在於喜愛漫威電影11年以來,所帶給我於不同環境下所衍生的情感,更像是陪伴著這些英雄一路走來的輝煌與滄桑,終章電影在戲份分配得宜,並置入大量文戲讓我們能看到這群超級英雄們的深刻互動,非常過癮。

同時《復仇者4》應當也是我自己撰寫影文時,投入相當多情感的一篇,像這樣的電影承載著大量的記憶軌跡,再加上電影並沒有拍砸,也運用各種細節鋪陳每個英雄自己的故事,非常厲害,雖然已經片長3小時,卻還是覺得怎麼看也看不膩。

等了11年終於聽到「復仇者,集結」,實在無比感動,自從買了該片的藍光之後,我反覆播放該段至少有四五十次了吧。

期待來年的漫威電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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