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奧本海默.jpg

「這並不是一個全新的武器,而是全新的世界被開啟。」

對我而言,我最喜歡《奧本海默》的一段戲,是二戰正式結束之後,奧本海默(席尼墨菲 飾演)滿懷著「毀滅者」的罪惡感,逐步走進小小的體育館,接受眾人的笑鬧、喝采,但他腦海裡仍浮現著那些因為原子彈而死去的民眾,眼前的群眾歡呼突然收縮為刺耳的尖叫,隨後化為寂靜,奧本海默強作鎮定繼續發言,所有民眾誇張的表情卻逐漸剝落、扭曲,分不清是興奮還是痛苦,奧本海默發現自己踩著一具焦屍,原本聰慧的眼神瞬間變得怯弱驚恐,生與死、愛與恨、樂與苦,全都無可言喻,我們生存在失焦的視野裡,被惡夢緩緩併吞。

點燃了火,得到了火,卻無法控制,普羅米修斯也將成為死神。

《奧本海默》作為傳記電影,克里斯多夫諾蘭即便向來服膺古典敘事以及時間交錯的多線敘事,這一回故事卻顯得好懂多了,故事從劍橋大學鬱鬱寡歡的研究生奧本海默起頭,天才自負卻同時也有爆裂性格,工作多年不得志甚至思考過直接殺害教授,即便最後未果,但足以證明「奧本海默」的性格持續在癲狂與冷靜之間游走,接下來的故事,便是在這個戰亂頻繁的時代裡,試圖尋找一個錯誤的方式,讓人類不至於迎接真正的末日,可以回歸以往的安靜日子。

既然克里斯多夫諾蘭喜歡在《黑暗騎士》、《全面啟動》以及《星際效應》這些電影營造出無私的英雄,願意犧牲所有私生活來完成大業,但又始終遺憾於自己的失去,不甘心迎接悲劇宿命,到了《奧本海默》這樣的「原子彈之父」,究竟是結束戰爭的人,抑或是創造出往後更大災難的人?因為有了原子彈的存在,才有氫彈的研究,奧本海默恐懼於自己創造出來的巨獸,卻又感到驕傲。

其實在《奧本海默》的首兩小時,著重在原子彈究竟如何被製造,另外以黑白片形式拍攝史特勞斯將軍(小勞勃道尼 飾演)的視角,與奧本海默有多年夙怨,藉由一次又一次的聽證會,以麥卡錫主義成為武器進行攻訐,一個人的行為已經不能代表一個人,但是一個人的言行、思想卻可以被塑造,理想主義在這裡完全無用,只能被私心驅動,打倒自已的政敵。

共產主義與資本主義的變異,就連創造出毀滅性武器的科學狂人也無法招架。

然則《奧本海默》是運用剪輯、攝影以及音效,意圖開闊傳記電影的全新視野,除了前述的彩色、黑白夾雜,每個人都幾乎有著一體兩面,崇尚物理學的無窮無盡魅力,想要更探索宇宙,但同一時間又知道畢生研究將會成為屠殺生靈的武器,我們為了消滅邪惡的敵人,於是要擁有更強大的力量,天堂不在這裡,地獄也不在這裡,人間是充滿複雜性的,有政治與慾望,什麼都可以變得複雜。

原子彈在黑夜裡爆炸,發出驕陽般耀眼的光,普羅米修斯的火炬抵達,伊卡路斯終於接近太陽。

當然《奧本海默》對於這位一代狂人的塑造,選用手法甚至找來大量明星擔綱過場,無論是小勞勃道尼、麥特戴蒙以及喬許哈奈特都各有發光時刻,不過諾蘭自己也清楚並不擅長描繪女性,佛羅倫斯普伊的憤怒、善妒已是全片最大亮點之一,艾蜜莉布朗特飾演的凱瑟琳雖有生物學家的榮譽頭銜,但在這部電影裡面多半時刻都是隱忍、潰堤,但那句「我和我的丈夫犧牲未來,只阻止了一顆法西斯子彈」的台詞太好,直視戰爭的荒謬性。

然則對於宇宙萬物的窮盡到底是好是壞,在《奧本海默》完成原爆任務之後,接下來長達一小時的時間則是奧本海默如何面對政治各方角力,此時的配樂照樣激昂,畫面不時冒出粒子碰撞、光線飄移,展現奧本海默的焦躁性格,而當他面臨前未婚妻的死亡,無助又恐懼的悲劇性格徹底爆發,他的軟弱卻無處安放,直至他以原子彈試爆任務聲名大噪,面臨各方鼓掌聲猶如軍鼓,強光瀰漫彷彿自己永遠置身在原爆現場,擁有功績也必須擁有罪惡,雖然世界沒有毀滅,奧本海默所面臨的世代也已經天崩地裂。

並不覺得諾蘭想將奧本海默塑造成戰爭英雄,他的天才伴隨著倨傲、官僚、多情以及怯弱等許多負面性格,隱身在野獸背後是他的使命,而當他在面對杜魯門總統,對方不屑一顧表示「你製造原子彈,但我才是丟下原子彈的人,手染鮮血的是我」,這讓他更顯得徬徨,這一生的追求到底為何?

科學家窮極一生想要得到的是什麼?為何我們如此努力也無法超脫於塵世?電影結束在奧本海默與愛因斯坦的辯論,原子彈到底代表了什麼,上天湮滅龐貝古城,降下諾亞方舟的雨,可曾有過一絲憐惜,然則我們只能把握當下,即便是遊走於道德、罪惡之間,也要自己去負責。

只是能夠治癒奧本海默的終究是歲月,這麼多年過去,從前有過怨恨的科學家也握手言和,即便再度遇到傷痛、仇恨與猜忌,就有可能再度幻化成獸,但我們都是宇宙星塵上的其中一小點,是萬千燈火其中之一,遙遠、陌生卻又溫柔,猶如星辰,像在最後一幕被奧本海默凝視著,你是誰?你會成為誰?就算萬劫不復,也終究是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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