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感受到這個世界了嗎？
13年前，《阿凡達》上映時，歐美便有媒體記者在觀影後讚嘆「未來10年的所有科幻片都望其項背」，如今看來，一點也沒錯。
那麼《阿凡達：水之道》呢？
詹姆斯卡麥隆擅長運用巧筆勾露的世界幻境，並不只是一昧呈現宏觀壯大的史詩氛圍，更在細節上匠心獨運，從現在回歸看來《異形2》較算是在既定框架下將想像力發揮極限，《魔鬼終結者》首兩集才是透過高科技為媒介，憂心忡忡講述芸芸眾生對於宿命的遺憾論定，《鐵達尼號》則在災難史詩上重新論述，然則卡麥隆電影的經典在於大世代、大格局底下的小人物情懷，《阿凡達》才真正是詹姆斯卡麥隆對於「烏托邦」一詞的完美寄託，一個從未展現的世界，各種千奇百怪的生物，鮮豔且充滿生命力的桃花源。
數百年前的潘朵拉也曾經存在於地球。
1620年，來自英國的五月花號，帶著102名清教徒來到新大陸，面臨極端氣候的飢寒交迫，印第安人給予他們食物，教導他們種植，2年後的殖民者為了搶奪資源發動戰爭，透過火槍與疾病，印第安人從4千萬人銳減9成，他們選擇逃亡或是隱姓埋名，他們始終虔誠信仰祖靈，但來自海洋另一端的侵略者，從此決定了美洲大陸上，整個棕色皮膚人種的明滅。
多年後的好萊塢拍了《風中奇緣》、《大地英豪》，詹姆斯卡麥隆則是透過拍攝《阿凡達》更透過潘朵拉星球的納美人，重新對西方文明霸權侵略的原住民，寄上一份誠摯的道歉信，《阿凡達》用奪目繽紛的3D特效講了一個看似老套，實為誠懇的歷史側寫，盈滿整個畫面，隱性的台詞是「對不起」，是我們生而為人，對所有被侵略的外族，致上深深的歉意。
《阿凡達：水之道》在經歷《阿凡達》的完整論述之後，既要繼續延伸，但之後還有其他故事要說，自然無法像《異形2》、《魔鬼終結者2》做出一個清楚明白的結尾。卡麥隆曾說《阿凡達：水之道》囊括更多的應當是私人體驗，這位以往多情的才子，如今已然年邁，他曾有5段婚姻，如今身邊是結縭22年的蘇西艾米斯，他的5名子女逐漸長大成人，《阿凡達：水之道》一如他所言，添加更多的是個人家庭的私面貌，他就像電影裡的傑克同樣有5個小孩，昔日雖是戰爭英雄，但也會感到力不從心，歲月是最大的敵人，未來的路上只求各自安好。
如果說《阿凡達》的格局宏觀，那麼《阿凡達：水之道》變成私人恩怨的爭奪，甚至濃縮到成為3家人的恩怨，就已是必然之事，這個來自宇宙數光年距離之外的星球，這回僅是背景，更刻意充滿明顯的影射，一如重複再三的「Mother Nature」、「Mother Eve」，潘朵拉星球上的洞穴、海洋，對比狀似男性陽具的太空船以及獵捕武器，《阿凡達：水之道》更加著重在侵略者的恐懼，被傷害者如何閃躲，又該如何存活下去。
然後，家庭意義如何再次被彰顯。
《阿凡達：水之道》也知道自己的故事比起首集更為俗套，因而打造出卡麥隆最擅長的海洋沉浸式奇觀，再加上每個角落細節都不放過的奇珍異獸，讓每個在戲院的觀影者都能盡情倘佯在這個美麗星球的懷抱裡頭，電影第二幕讓傑克與奈蒂莉的小孩們進入礁人族的領域，學習游泳、潛水與海洋生物相處，學習觀眾從未領會的「水之道」，再加上栩栩如生的「突鯤」，這一切都是詹姆斯卡麥隆的十年磨一劍，「快用眼睛見證這一切，這可是你們等待13年，我為你們準備的新世界」。
即便《阿凡達：水之道》的續集演員在動態捕捉下，可能比前一集的角色們更加工具化，除了雪歌妮薇佛重生所扮的年輕少女「綺莉」、史蒂芬朗所飾演的柯邁斯上校，雖然化身阿凡達，但在暴戾殘忍之氣底下卻反而展現些微人性，最後一場大戰竟讓生而為人，被納美人撫養長大的「蜘蛛」開始迷惘，用極簡的篇幅講述人性的矛盾，不複雜，這恰巧是卡麥隆最擅長的敘述格式。
《阿凡達》當初開啟3D電影的未來榮景，卻在幾年內迅即萎落，《阿凡達：水之道》雖已不算是開創嶄新的視覺體驗，但改以透過私人家庭生活，挖掘原有世界的深度，此外對於礁人族的生活文化、「突鯤」種族對於戰爭的哲理論述，都僅是淺嚐即止，彷彿開宗明義便說了「沒有打算跟你介紹這個世界有多好玩，但你就是去看看吧」。
《阿凡達：水之道》的第三幕果不其然再次迎來戰爭動作戲，雖不太理解為何礁人族幾乎全數消失，場面雖不如首集的陸地、天空的雙方夾擊，不過卡麥隆顯然很想喚醒老影迷們的回憶，提醒大家，他拍過一部震撼視覺的船難電影《鐵達尼號》，大船翻覆的厚實壓力席捲而來，戰鬥與逃難之間的快速剪輯仍然寶刀未老，叛逆的二兒子婁克教導父親學會呼吸，保護者與被保護者於焉易位，這也是一種家庭價值的傳承。
家應該是什麼樣子呢？
這13年以來，世界變了很多，就連有「片場暴君」之稱的詹姆斯卡麥隆都變了許多，就連老戰友凱特溫絲蕾都稱許他變得有耐性、溫柔，戰爭發生了，疾病發生了，但在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，都有新生命誕生，孩子們清亮的雙眼迎接每一道光。
一位老友在近期生下女兒，眼見這個世界越來越糟，連她看著自己的女兒時都忍不住懊惱，「媽媽很抱歉，我決定生下妳的世界，本來不是這個樣子，很怕你會對這個世界失望呢」，但她又覺得，如果這樣就失望的話，可是會錯過很多珍貴的相遇。
I see you.
每個擁抱與眼神的交會，都是彌足珍貴，因為有了一起共享回憶的族人，即便面對宿命般的離別，想念也轉瞬為灰，但有那麼一瞬間，海洋跌宕激起潮浪，萬千隻海洋生物輕輕撲動著魚鰭，在最凜冽的天候，成為自己的暖流。
這確實是詹姆斯卡麥隆最為溫柔的一次論述，歷史尚未蓋棺論定，《阿凡達：水之道》還不一定在卡麥隆眾多經典電影中有崇高地位，但已是超高水準的影像展演，提醒我們，來到這個世界，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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