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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也許雨一停我就能再見到你/也許雨該一直下不停」

對我來說,《瀑布》最美的畫面莫過於這對母女早晨起床,決定去路邊的小公園散步,陽光穿過這對疲憊的母女,映照在疲憊卻又沉重的肉身上。

捨去以往作品突如其來的黑幫、死亡或是自我毀滅,《瀑布》成為鍾孟宏創作歷史迄今,最願意直視脆弱的自我慰藉,不能說是暖心,在於鍾孟宏創作這麼多電影,意圖提及的「無常」仍舊迴盪在整部電影之中,正當你以為大樓外的藍色布簾揭去,母女將迎向幸福快樂的生活,一場大洪水突然而至,人只要活著,每天都在肅殺中度過。

鍾孟宏曾說「疫情」是他的創作來源,望似融入社會的母女,被迫直視陌生的彼此,疾病成為了一種直白的明喻,人與人之間關係的薄弱,因為極度接近彼此,我們只得躲進自己的房間,透過牆壁對話,多年前曾有的親暱,已經成為我們隱而不宣的秘密,怎樣也說不出口。

《瀑布》毫不掩飾的致敬奇士勞斯基、黑澤明,歷劫歸來又悲喜夾雜像是《紅色情深》的船難,黑澤明的《電車狂》更混雜現代人身處科技社會中的貪嗔癡,那張擺置客廳的海報尤其明顯。四十餘歲的都會女性品文(賈靜雯 飾演)曾經也是文藝少女,外型漂亮,工作能力幹練並且性格聰慧,感情或許是她唯一的罩門,對於武裝自己的強人來說,最怕的就是那個能突破自己心防的人,讓她總是不由自主的,願意付出自己的所有。

品文的相對面是她的獨生女小靜(王淨 飾演),另一個幾近完美的個體,成績優秀且家世好,前途大有可為,人生卻遇上了選擇題,一邊是父親構築的幸福家庭,另一邊則是母親罹患病症的崩潰,這對母女壟罩在暗不見天日的藍色布簾下,陷入無邊無際的憂鬱,然則,鍾孟宏風格的黑色幽默仍是整部電影揮之不去的特徵,像是那條闖入民宅的蛇,像是陳以文的駕訓班喊話,也有許多溫情小人物的碎片,看似突兀的房仲經理、打掃阿姨,在看完電影之後細細品味,也覺得是電影裡難得展現的柔軟。

我們一向將「愛」這個字想得過於高貴,彷彿自己不配擁有一般。

直到盼來某些時刻。

像是女孩一夜長大,女孩假扮衛兵在住家外昂首闊步呼喊口令。像是女人一夕崩潰,對著女兒說「我答應妳,我會努力好起來」。

對我自己來說,《瀑布》並非是鍾孟宏最好的電影,我心目中最精準實踐「無常」的鍾孟宏,應當是《一路順風》或是《陽光普照》,逞凶鬥狠的男人們,硬生生在刀刃鋒芒上成為了荒謬的群體,悲劇與喜劇難以界定,另外令人頗為微詞的「鍾孟宏說故事」時間,這一回也透過賈靜雯口中說出,雖然一樣緊扣故事主旨,但不免有其斷裂感發生。

走過「風」、「陽光」,《瀑布》是鍾孟宏第三度運用大自然意象,品文一再聽到急躁奔流的瀑布,在她腦海裡暴動著,然後我們一再聽到那熟悉的蕭邦〈Nocturne op.9 No.2〉,試圖讓自己安定下來,就像品文一開始努力讓自己變好,直到她發現自己需要的不是變好,而是願意流下淚水。

人不能沒有水,只因身體有百分之七十是水,水能夠淹沒我們,也能夠滌淨我們,而當瀑布緩緩成為潺潺溪水,我們也將等到自己這具曾經空虛的身體,完成柔情蜜意的蓄勢,空氣裡悠揚流動著〈抉擇〉,此後的雨還是會下,但我們會願意摘下遮臉的口罩、樓外的帆布以及手上的裹布,好像以為這樣就能夠真正變好一樣。

但一切就能真正變好了嗎?憐我世人,憂患實多,但生命中最美的就是期待,總之這對母女會繼續好好生活,這個世界,請您收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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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白色豆腐蛋糕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