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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對一個人來說最重要的是生活,而不是生存,我不會浪費我的時間來延長這一切,我會善用我的時間。」

"The proper function of man is to live, not to exist. I shall not waste my days in trying to prolong them. I shall use my time."

又見面了,龐德。

傑克倫敦這番名言,曾在伊恩佛萊明的1964年小說原作《雷霆谷》裡面提及,當時就是獻給龐德最後的頌文,對於傳奇英雄來說,沒有起點,也沒有終點,就算歲月擊潰了他,終究告老還鄉,江山仍會有才人出,但如何向上一代英雄告別?算了一算,從1962年開始,「詹姆斯龐德」這塊金字招牌明年將步入耳順之年,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,身手不凡,對於醇酒、跑車與名錶都有獨到品味,與恐怖份子對戰之餘,亦不忘與美人共度巫山雲雨,只是時代巨輪一直在往前,老英雄的面貌可不能一再重複。

《007生死交戰》是丹尼爾克雷格的最後一部007,15年了,原來還是得說再見。

猶然記得當年初登場時,不若皮爾斯布洛斯南、羅傑摩爾全盛時期的精緻優雅,丹尼爾外型粗獷野性,打起架來時常灰頭土臉,渾身是血,但最迷人的就是那股人味,《007皇家夜總會》的自傲輕佻,《007量子危機》的血氣方剛,到了《007空降危機》已是愁容滿面,在諜報世界裡打滾多年,怎麼可能像以往的龐德一樣悠遊自在,丹尼爾的龐德有股粗糙笨重感,一如他的方臉大耳,但一股不怕死的衝動下,蘊藉著百折不摧的深情。

丹尼爾版的龐德初登場,遇及挫折的模樣,我們都看過,只是這麼多年過去,又該如何向這樣深情男子告別?

《007生死交戰》讓丹尼爾克雷格重新再念《007女王密使》那句台詞「我們擁有全世界的時間We have all the time in the world?」,路易斯阿姆斯壯同樣以這句話寫成歌,但只要看過《007女王密使》的人都知道,這是對現實最無情的諷喻,《007女王密使》的詹姆斯龐德一說完這句話,身旁的新婚妻子特蕾西就遭仇人殺害,《007生死交戰》的龐德原以享受平靜閒適生活,又因為過往仇家的追擊,不得不立刻向愛人告別,有時愛一個人最好的方式,就是遠離一個人,更何況龐德在經歷多次背叛之後,無法知悉自己能否信賴眼前人。

這是一部溯源的電影,我們再度聽見《007皇家夜總會》薇絲朋的名字,那個曾為英雄卸下盔甲,又傷透他心的無緣女子,永遠難忘《007皇家夜總會》的最後一幕,拍得多麼傷感,傷痕累累的龐德開始報仇,說出那句經典台詞「龐德,詹姆斯龐德」,從此以後,他成為了我們熟悉的龐德。

我們也看見《007量子危機》、《007空降危機》以及《007惡魔四伏》以降,這個血性男子如何變老,如何不再衝動,再也不是大殺四方,重要的是在重重包圍下逃出險境,還要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。

龐德變得更像一個普通人了。

詹姆斯龐德已經連MI6的櫃檯都不認識,當他說出那句經典台詞,換來的是無動於衷,僅有一個反派殺手始終強調「我一直是你的粉絲」。

詹姆斯龐德沒有朋友,但是過往曾借他錢,曾助他逃脫的美國中情局探員菲力克斯萊特(傑佛瑞懷特 飾演),交會不多卻已是生死之交,讓龐德在為菲力克斯報仇時,憤怒喊出「我有一個兄弟,他叫做菲力克斯」。

詹姆斯龐德遇到跑車失靈,一旁的新任「007」諾咪(拉沙娜林奇 飾演)問他Need a ride?這名彪形大漢只能選擇坐上機車後座,以為是天外艷遇,結果換來諾咪的揶揄「我會開槍打你的膝蓋,還沒壞掉的那個」。

詹姆斯龐德遇上俏皮可愛的中情局美女特務帕洛瑪(安娜德哈瑪斯 飾演),對方根本沒意會到龐德的調情,只是專注在自己的任務上,就連喝酒都一飲而盡,更能自豪說「我練習了整整三週」後,以矯健身手解決敵人,隨後迅速離去,龐德這回完全沒有巫山雲雨的機會。

但我覺得最動容的,丹尼爾克雷格最動人的詮釋,莫過於深入敵方巢穴時,向戰友諾咪介紹瑪德琳(蕾雅瑟杜 飾演)、瑪蒂達,諾咪還沒問下去,丹尼爾隨後用了氣音說「她們是我的家人」,講得很小聲,怕被別人聽見。

她們是我的家人。

詹姆斯龐德原是孤兒,生存在爾虞我詐的諜報世界,無法信任他人,所以他無情,無情可以讓一個人堂而皇之,也能夠全身而退。只是龐德怎可能會是個無情的人呢,能夠多次拯救地球的男人,內心必然有柔軟處,這一代的龐德如此深情,早在《007皇家夜總會》就願退休,只是15年過去了,他仍在戰場上,仍在生死之間掙扎,面對槍林彈雨,可曾有終止之時?

惡魔黨消逝了,也會有另一派恐怖組織接任,一如勢力同樣龐大的反派薩芬(雷米馬利克 飾演),成功向惡魔黨報仇之後也將執行自己的計畫撲滅不適合生存的人類,薩芬不眷慕名利,但這卻是最可怕的,他願意等待瑪德琳長大,要讓自己的仇敵們株連九族,才是完成大業。話說回來,雷米馬利克的戲分不多,表現空間也不足,比較起前4集的影帝反派們,表現更為有限,但這也難怪,《007生死交戰》是獻給龐德的最後一首頌歌。

《007生死交戰》與其說是老派英雄的浪漫,倒不如說是一種面臨不合時宜之後,仍如老將廉頗,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才是最大榮耀,所以當我們看見《007金手指》Aston Martin再現、《007女王密使》的經典台詞等段落,古今紛雜,就為了一句浪漫又輝煌的再見。

1962年的《第七號情報員》,記得初始的畫面黑白,聚光燈凝成一個又一個的圓圈,中年男子緩然走入,轉身對著螢幕就是一槍,經典配樂驟然響起,從冷戰、後冷戰、恐怖主義以及資本主義,詹姆斯龐德這位007探員,仍然在大銀幕裡馳騁著,征戰著。

那是伊恩佛萊明獻給全世界的一個夢想,一個禮物,一個傳奇英雄。

故事到了最後,詹姆斯龐德身染重毒,望著眼前璀璨夕陽,向此生最愛的瑪德琳再說最後一段話,雖然此後咫尺天涯,但此刻就像在彼此的眼前。

「她有與你一樣的眼睛。」
I know...
I know...

所有人舉杯懷念他,他的愛人開著他的跑車,向他的女兒說他的英雄事蹟,原來故事是這樣傳承下去的,龐德的神話依舊存續,他曾向薇絲朋說:「不論我是什麼,我是妳的。」但其實,龐德是屬於我們這群觀眾的,持續壯大這個,我們認定破敗且缺乏想像力的世界,有這樣的一個老英雄,真好。

龐德,詹姆斯龐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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