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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美國女孩》屬於那種電影,你明明知道有些好的地方,也有不好的地方,但是你會藏在心裡,只因為不知道怎麼說,你只知道你以後會看很多遍,然後將這部電影推薦給很多人。

2003年,美伊戰爭爆發,SARS大疫襲來,造成人心惶惶。人與人的距離拉遠,疾病卻如影隨形,你不知道身邊的哪個人,會隨身帶著病毒,讓你身染重病。但另一方面那也是個充滿希望的娛樂年代,周杰倫的《葉惠美》一覽禮樂江山,蔡依林的《看我72變》宣告天后歸來,5566主演的偶像劇突然霸佔了全亞洲電視螢幕,《魔戒三部曲》則將魔幻史詩電影推展到極致。

有一家人則緩緩從美國返至台灣,梁宗輝(莊凱勛 飾演)帶著妻子莉莉(林嘉欣 飾演)、大女兒梁芳儀(方郁婷 飾演)與小女兒梁芳安(林品彤 飾演)回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原鄉,台北總是潮濕,灰濛濛的,尤其是僻臨山林的新店,他們彼此相愛,卻又在這個擁擠的小房子裡面互相怨懟。

梁宗輝就像是我們印象中的爸爸,愛面子,口不擇言,卻又在不經意的歲月裡透露溫柔,他摸女兒剛剪的耳上三公分短髮直呼好看,他一邊說「整天只知道要東要西」卻突然騎著腳踏車現身,莉莉面對著生死掙扎,拖著孱弱病身,好不容易擠出的一句話雖總是抱怨,但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裡,她總是暗自哭泣,說自己要死了,卻又不斷交代遺言,希望送芳儀去美國,讓芳安完成她任何喜歡的事。

時代感是《美國女孩》的象徵,當世界局勢逐漸洗牌,我們都身為渺小的個體,如何在自己寄託的家庭安身立命,芳儀不喜歡被稱為美國人,她認為這是排外的象徵,她不知道當初每天硬背20個單字,好不容易習慣的美國加州,總是陽光滿佈,為何現在只能屈居於細雨綿綿的台北?她開設無名小站,玩MSN,看漫畫《玩偶遊戲》,偶爾與地球另一端的朋友相會,那是她尋找的鄉愁,美國變成原鄉,是她想要回去的地方。

但是我們有辦法離開家人嗎?我們的故鄉到底在哪裡?

《美國女孩》運用得當的細微末節,在這個動盪不安的年代裡,所有的苦悶都寫進青春,揭開一個又一個的心事,只想要回到那個不被拘束的自己,她眷慕的白馬深藏在遠方,不願陪她離去,她拖動著馬,渴望逃亡,白馬只是輕輕靠向她的額頭,觸動著她分分秒秒的哭泣。

美國抑或是中國,誰才是我們的歸屬,電影故事越到後段,格局漸漸變大了起來,爸爸三不五時前往深圳工作,過著孤單又邋遢的生活,讓他慰藉的生活是偶然返家,陪著女孩們嬉鬧,媽媽的夢想在美國,卻在他鄉罹患癌症,她總是叨叨絮語沒有好話,卻又在小女兒在燒紙錢時,擔心外公外婆會不會很窮,突然整個人發愣且傷感,所謂的思念,原來是用來將生與死的距離拉近,最好的方式。

青春是憂傷的,像是一場下太大的雨,壯觀美麗,卻終究會讓人狼狽;家的幸福來自於無所事事,沉默的像是被按下靜音鍵,聽見每件物品的移動聲音,讓不在的人好像一直都在。

一場激烈的爭執,女兒與媽媽近距交戰,偶像的海報與珍藏的小物被撕毀,爸爸見狀後氣急敗壞,捲起衣架打他最愛的女兒,媽媽看到痛哭的女兒焦急的說對不起,只換來女兒一句go away,但是他們沒有分開,愧疚與害怕,讓他們更靠近彼此,梁芳儀曾在演講文章上寫著「她的恐懼造成我的恐懼,她的害怕造成我的害怕」。

但是她的堅強,也造成我的堅強,不是嗎?

梁芳儀的演講講稿後來是什麼,我們不得而知,只知道她有一場落魄的逃亡,回到家之後,一切如常,她見到媽媽在曬衣時隔著被套痛哭,她沒見到的是爸爸坐在樓梯間掩面落淚,每個人原來都軟弱,媽媽幫她掏耳朵,對她說,媽媽很愛妳,妳知道嗎?她沒說話,但是她知道。

2003年的台灣也就這樣結束,而在18年之後的梁芳儀,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?

我不免浮想聯翩。

也許來到2021年,已然三十餘歲的梁芳儀,到底有沒有回到美國呢?她是否仍有著一頭漂亮如曝的髮,穿著俐落,戴過牙套後的雙齒整齊且潔白,然後她談過好幾場戀愛,傷心了失去了,卻也好像擁有了一些什麼,她不時會與妹妹聯絡交換近況,暢聊媒體新聞上的八卦軼事。至於她的爸爸媽媽,我想一定都很健康,他們不常聯絡感情,但還是一樣笨拙的為對方著想,她當然會記得某日下午,媽媽曾對她說過「很愛妳」,她一直收藏這句表白,陪伴著她,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。

這樣真的太美好了,親愛的美國女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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