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誰也沒想到南北朝的民歌〈木蘭辭〉竟在多年後成為迪士尼的取材人物,形塑成為他們心目中的中國公主,佐以對於東方的奇想綺麗,構築出西方人想像中的夢幻童話,少女代父從軍,遠征蠻族,同袍共戰十二年,渾然不知木蘭是女郎,〈木蘭辭〉在歷史上沒有明確對照人物,卻能成為許多華人津津樂道的浪漫童話。
1998年推出的動畫《花木蘭》始終是我心之所向的迪士尼電影之中,是活潑靈動的中華文化,體力、武藝都不輸男性的花木蘭,受困於女兒身,又面對老父被朝廷徵招入軍,孝順的她只得代父從軍,途中遇及木須龍、蟋蟀等奇幻元素,還有磅礡的雪崩大戰,最後竟還有一場煙火四射的宮廷對決,十足融貫薩伊德的東方主義,歐美對於神秘東方國度的想像,皆能以一種繁華璀璨的歌舞昇平,建造想像的特立世界。
等了22年才終於等到真人版《花木蘭》,如今又怎樣了呢?
撇除戲外的諸多爭議,《花木蘭》就如《阿拉丁》、《魔境夢遊》以及《黑魔女》那樣近代的迪士尼電影,皆明確喚醒女性主角的自我覺醒,花木蘭照樣驍勇善戰,電影則加入了「氣」這個有點摸不著頭緒的東方奇想元素,正當花木蘭假扮男兒身「花軍」,戰鬥力至少下降三至五成,但只要認同自己的女性身分,柔順長髮披肩,雙眸澄亮,更疑似突然畫上一層淡妝,就能征戰千里,讓敵軍聞之喪膽,《花木蘭》的國族主義內化成女性自覺,李延年曾寫下「寧不知傾國與傾城,佳人能再得」,而女英雄更是難得,尤其是在那樣的年代裡。
〈木蘭辭〉所描繪的年代眾多紛紜,原因在於該首詩受到變造的可能性極大,有民歌風格,亦有唐代詩詞的詞彙韻腳,假設為南北朝,那麼花木蘭應為鮮卑人,然則從預告釋出以來的種種樣貌,一如塢堡、圓樓或是桌椅,看似不符合當代,但就像知名製片江志強向導演妮姬卡蘿所建議的一樣,花木蘭是虛構人物,並非真實,電影是想像的中國,或許可以找到些許按圖索驥的時代印記,但這無法全然概括某個當代。
於是《花木蘭》便徹底成為一則西方童話,就如《阿拉丁》的阿拉伯、《海洋奇緣》的大洋洲,都只是傳遞著迪士尼家庭文化的載體,最終的「孝順」所翻譯而出的英文原句devotion to the family,並非父母,又只是包裝著闔家觀賞的核心價值。
那麼,我們就應當更以開闊的心胸來看待這個奇幻的世界,即便沒有了木須龍,沒有了蟋蟀,還莫名增加了女巫,但是《花木蘭》卻仍充滿著虛構的瑰麗色彩,我甚至覺得是妮姬卡蘿當年打造《鯨騎士》女孩帶領族人的傳奇歷程,照本宣科複製到了中國文化,對她來說僅是牛刀小試,但那種看似豪放的溫柔底蘊,又是妮姬卡蘿的特有影像魅力。
《花木蘭》其實不算太好,一如我們這些喜愛過《阿拉丁》、《獅子王》以及《仙履奇緣》的影迷,對於複製版的真人電影也略有微詞,未有翻新,僅有異國風味,但這樣看來,或許就是觀眾進戲院選擇進入的奇幻世界,只是充滿著中國文化的雕欄玉砌,亭台樓閣而已。
「木蘭不用尚書郎,願借明駝千里足,送兒還故鄉。」
回家吧,或許這也就是多年以來〈木蘭辭〉能打動歐美社會的原因,無官無爵,不須財力權勢,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傳奇即可。
最終,《花木蘭》在戲外所引發的國族爭議,實則始料未及,從去年8月就延燒至今,但我總覺得〈木蘭辭〉的民歌意念呼應當代,其實傳達的始終是自我意識的覺醒,想做就去做,想說就說,有人抵制電影,有人支持進場,不用干涉彼此的想法,最終應當回歸到各人的自由意志展現,這才是難能可貴的,其實早在千餘年前,花木蘭就給予我們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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