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色豆腐蛋糕

試著從艾略特所敘述的層面來看待我先前對於【赤壁】的批評，其實不見公允，因為艾略特說：「當我們稱讚一件作品是因襲到前人的優點，並且有所呼應時，但其實這部作品偉大的部分，仍然是因為前人。」逆向而敘述之，那麼【赤壁】的首集可能就是這句話的失敗例子。當初我所說的，吳宇森將過去龐大的娛樂調度的影子，擺進三國歷史當中，用他熟悉的英雄主義貫穿了整部電影，的確賦予了一層濃厚的娛樂寓意，但仍有些許差距，只是在看完的當下，面對首集所帶來的些許空虛，卻不清楚從何而來。

相較於首集以大塊型的敘述，將人物都給介紹了大半之後，前頭的溯源已經交代完畢，但後頭我們又知道不能夠逾越了〈赤壁之戰〉以後所發生的故事，夾在這中間，都讓下集的故事變得難講許多。但是【決戰天下】卻恐怕又在細節的鋪陳上，變得比上集還要好。雖然端看吳宇森過去將他信仰的法國黑色電影美學，搬動到香港社會來，但基本的框架仍是存在的，同樣地【赤壁】也是，【決戰天下】則將數場重點戲碼，重複了他從前的男性情誼，浴血戰場以一擋百的老路線，【決戰天下】的志向不僅於此，而添加了更多過去的影子，我們終於得知，這個故事漸漸吸引人的原因，是因為吳宇森嫻熟地掌握到他從前拍電影的熱情。

而那樣大量的男性情誼，粗糙的情感表達加上節奏明快的動作場面(他是因為好萊塢早期的歌舞劇而突發奇想)。不一定套用於任何一部電影，當然【不可能的任務2】失敗了、【記憶裂痕】也失敗了、【獵風行動】亦然。只因為這三部電影都涉及了一種西方文化的指涉，吳宇森當然無法徹底掌握，而他也沒有翻轉成自己故事的能力(除非像是【變臉】或是【斷箭】，那一種純屬於吳宇森的故事，才能這麼傑出)。

回過頭來，【決戰天下】仍然在細節上取勝，雖然幾場小說經典的段落刪減(借東風、打黃蓋)，或是神采略失(草船借箭、反間計)，反而專屬於吳宇森的添加故事精采多了，小喬夜探曹營、孫尚香的軍營之戀、周瑜與諸葛亮的對白角力，讓整部電影越來越有高度的娛樂效用，但又不失於窠臼。

這樣總結起來，【決戰天下】的漂亮精采，雖然在橋段上略顯不足夠，有時甚至蒼白了些。但總會有些神來之筆，有意無意的將這場歷史戰役，成為了數個男人的權力爭鬥，這讓我想起從前觀看吳宇森電影時，那一種無論是正反派，都絕對不會有將立場有所偏袒的矛盾，讓【決戰天下】裡面任何一個角色，都是活靈活現的呈現，但除了金城武帥哥與登場實在太少的蜀軍(儘管如此，趙雲的動作甩帥橋段還是多得誇張)，其餘都可以讓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
而最後一場戰役，浩大的場景及猶如諾曼地搶灘的爭戰段落，剪接快速到令人目不暇給，雖礙於戰爭段落的前半段一團黑，但後半段隨著天色轉晴，電影也輝煌不少。我們其實可以將【赤壁：決戰天下】看成吳宇森電影裡頭，他最希望呈現的大局面，那樣毫無希望的民不聊生，但有了朋友就可以撐得下去，以世界為底本，終終於於走出了一個新的局面。

而最後那一句：「我們都輸了。」終於讓電影裡面深刻的悲劇情結，浪漫地傳導出來。【決戰天下】的動人不僅於此，建立於男性情誼，然後重新解讀歷史，卻以悲劇作結，雖然不多做解釋，但是吳宇森在電影上的再次奮起，卻是顯而易見的，而且最為驚訝之處，則是在經歷過一大堆的好萊塢電影挫敗以後。

即使我們都輸了，這部電影卻是贏的。是的，【決戰天下】的缺點還是很多，包括許多段落都毫無神采，太多刻意的設計都讓觀眾哄堂大笑，但我寧願觀其進步，並竟這部電影擺在春節檔的娛樂而言，真的還是很不錯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