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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與匪,男與女,家庭與家庭互為鏡像,在生死的罅隙裡拔河,皮囊是體,靈魂是質,無論是年齡、身分或是性別,你願意犧牲多少,來延續你的靈魂?

梁文超(張震 飾演)年僅38歲,妻子阿爆(張鈞甯 飾演)有孕,自己卻面臨癌末之苦,另一端則是朱門恩怨,處心積慮的富商王世聰(古斌 飾演)遭殺害,而後彷若清明上河圖一般拉展出家族全覽,迷戀巫術復仇的前妻唐素貞(張柏嘉 飾演)、不得志的鬱悶兒子王天佑(林暉閔 飾演)、暗藏心事的多年合作夥伴萬宇凡(李銘順 飾演)以及年輕繼任妻子李燕(孫安可 飾演),角色各安其位,棋局於焉開展。

程偉豪導演一直是個很聰明的創作者,即便他的匠心總來自於一個簡單的概念,人性到了抉擇的邊界,能做出什麼樣的反應?先將恐怖靈異電影《紅衣小女孩》系列擱置一旁,《緝魂》就像是程偉豪前作《目擊者》的對位敘述,《目擊者》透過一個關鍵車禍現場,延伸至全片主要5個角色的利益拉扯,有人死了,有人活了,有人活著卻像是死了;《緝魂》則是將所有角色都準備好自己的故事,而後在那場豪宅血案裡徹底爆發,但接下來的才是延續。

程偉豪必當是社會派推理的信奉者,主要敘事者的情感、家庭也鎔鑄於整起案件,一個人是一個家庭的樞紐,一個家庭則又迴映著一個社會,王世聰苦心經營起一個龐大的生技集團,與真正的戀人萬宇凡難以公開,礙於社會眼光,委屈戀人改娶一年輕女性,又將以最新RNA科技複製自己的靈魂,移轉到另一個人的大腦表層取代其意識,自我卻殺害了自我,以為是延續,原來是取代。

另外一端,梁文超拖著虛弱的病體,「隨便一個不乾淨的食物都能將我殺死」,即便有著清晰聰明的頭腦,也終究要走上末途,悉心相伴的刑警妻子阿爆,兩人本著職業立場,在工作場合上從不言情,但又能在細膩處見真愛,阿爆為阿超清洗病體,阿超望著妻子頻繁孕吐而淺嚐酸梅,一人將死,但另一個生命卻才要出生,我們總想要無止盡的將自己的生命延長到極限,但最終才知道,自己的生命不是永恆,但有了美好的記憶,思念自己的人,就會讓我們變成永恆。

《緝魂》很美,不只是程偉豪導演執導電影多年以來,以1.6億元台幣,創下成本最高的一部,更是情感濃度最深的一部,但這也許是因為程偉豪將其納為自己私人敘事觀點的原因,父親罹癌重病多年,母親隨侍守候,愛不是用說的是用活的,他將自己的父母親結合這個警匪懸疑故事,雖改編自江波的短篇小說〈移魂有術〉,但除了複製腦部RNA、王家人的富商設定之外,故事幾乎全數不同,當我們講故事時,我們講的通常是自己,是一張亮閃的錫箔紙,會不慎割傷人,卻也能反射出自己的臉。

故事到了最後,兇案昭然若揭,只可惜一切照著兇手的腳步走,要緝捕到案,追求完全的正義,就得有所犧牲,世間萬物不都是這樣的嗎?想要什麼,就得失去什麼。

所幸電影仍是溫柔的。

當梁文超複製自己,潛進真兇的腦袋裡取代之後,選擇去自首,了結這樁案件,他此後僅住在李燕的身體裡,餘生雖得都在監獄裡度過,只要透過鏡子,望著有如自身鏡像的孩子,一切就足夠。

那會是愛。

李燕早已不是李燕,透過不同的人用自己的身體,對著暴躁又戀母的兒子王天佑說「辛苦了」,卸下仇恨的外殼,少年甘願代母服刑,深信沒有母親就沒有自己。

那會是愛。

萬宇凡聽聞昔日愛人說出「我上輩子曾愛過他」,一時決定崩潰配合梁文超,他終於知道自己所愛的伴侶早已老衰死去,如今在面前的只是好利重義的複製品,而當他最後一心求死時,眼裡突然閃現昔日纏綿繁花如錦的擁抱,願以含笑而亡。

那也會是愛。

《緝魂》就是這樣一部溫柔卻又真誠的電影,當年《雙瞳》用極為表象的字幕打上「真愛不死」,然則《緝魂》卻用角色間的拉扯糾纏,讓人體會到什麼才是真愛不死,思念一個人通常是思念對方的靈魂,只要願意,那個人永遠住在我們的心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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