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色豆腐蛋糕

展翅是為了高飛，【黑天鵝】無疑是一場華麗的飛翔夢境，早在才華洋溢的戴倫阿諾斯基面前，我們被他教導過多次夢境的演繹，【噩夢輓歌】裡面多重繁複的吸毒者心境、【真愛永恆】的穿梭來世、【力挽狂瀾】則讓摔角明星的人生都像場夢一樣，又卑微卻又令人傷感。【黑天鵝】是一場華麗又恐怖的夢，公主的夢想在戲裡戲外都是追求完美，妮娜追求完美，縱橫舞壇多年已來尋求的是肯定，妮娜一邊為了競爭者的輕蔑而感到失落，另一邊又為自己的勝利感到欣喜，為了成為公主，又需要多少代價。

這便是戴倫阿諾斯基，自從神作【噩夢輓歌】以後，再次讓人感受到危險卻又讓人沉迷的夢境，白天鵝是妮娜，娜塔莉波曼飾演這名看似輕盈單純的女孩，她是與生俱來的公主(但或許更像是過度保護自己的童話少女？)，跟著劇團導演回家之後故作矜持遲了好幾秒才坦承曾有過性經驗，始終盡力討好母親，只要她病態地鬧脾氣要丟掉慶祝蛋糕，妮娜便盡己所能地希望能讓母親開心。讓母親開心，讓導演開心，也讓身邊的每個人開心，這是白天鵝，她是天生的公主，也有著與生俱來的純潔魅力。

那麼，黑天鵝該怎麼來？

或許早就存在，黑天鵝就是白天鵝的一體兩面，這也是戴倫阿諾斯基呈現的恐怖夢境，鏡子一向是人格分裂的恐懼代表，希區考克、柏格曼都將一個人的多重性格透過鏡子來玩弄變為電影重點。【黑天鵝】卻大玩特玩，妮娜一邊像是美麗的天鵝般攬鏡自憐，一邊又像亟欲尋找隱藏的自我，到底我心中的黑天鵝在哪裡？戴倫阿諾斯基高度緊繃的劇場美學，將整部電影透過一次又一次的排練，讓我們深入妮娜的心境，她身邊每個人都像是她自身的投射，母親是過度壓抑卻又難掩憤慨激動的她，莉莉是活力奔放的渴望代表，薇諾娜薇德飾演的貝絲只是曾經風光過的【小婦人】，她們的女性身分讓妮娜渴望進入，渴望因而蛻變成「性」。

性愛，始終是戴倫阿諾斯基所關注的重點。【黑天鵝】的性愛是一種自我探索，從不能理解自慰快感的公主妮娜，開始幻想開始享受著性愛，她的幻想是與她希望成為的活力代表，莉莉不受拘束又自由奔放，自然就是她渴望的對象，電影因而從心理層次脫穎而出，我們漸漸能夠理解心理的深層，人性真實的恐懼，其實都是來自於我們渴望成為別人，但那種追求卻讓自己迷失。妮娜偷竊貝絲的物品，妮娜幻想能與莉莉做愛，她為了成為黑天鵝無所不用其極，彷彿只要能夠提升到完美，一切都可以被原諒。

事實上，黑天鵝早就存在了，從妮娜一開始積極成為舞台上的明星開始。戴倫阿諾斯基早就是個「黑暗」到極點的說故事人，他對於人性的玩弄早是箇中能手，【黑天鵝】堪稱他創作歷程的上等之作，其實也都只是為了追求完美而已啊。眾人卻一同走向極盡悲劇的結尾，她們沒有希望，也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，或有人說這部電影裡面充滿著個性不正常的變態人物，佔有慾強的母親、自虐的前任舞蹈明星貝絲、性慾旺盛的天才劇團導演，始終壓抑自己情感的妮娜，卻也因此而精神失常，邁入了不可復返的殞落。

那是一種生命無止盡的悲劇輪迴，當被舞團遺棄的貝絲對妮娜說，遲早劇團導演也會稱妳為小公主，那是一種伏筆，那是妮娜無法避免的悲劇神話。【黑天鵝】的原著故事裡面王子公主雙雙殉情殞落，卻能夠透過上天的感動而重生，但這畢竟是對現實的美化，正當妮娜以生命為道場，人生以悲劇作為結束時，她終於超脫了凡俗，無論結尾生死與否，她確實都進入了「完美」的極致。【黑天鵝】從細節鋪陳，抑或特效動畫的展示，甚至是磅礡的氣勢配樂都呈現出這場人生悲劇的夢幻破滅，原來我們終究無法勇敢面對夢想，但沒關係，至少我們都親眼目睹所謂的「完美」誕生。

完美，太完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