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我始終相信,克林伊斯威特的電影之中,必然擁有著些許不與世俗同流的況味,例如說在〈神秘河流〉之中,看似驚悚片而其實講述種種不經意而發生的悲哀,〈登峰造擊〉則是一部悲哀且無力的生命輓歌。這讓我想起了克林伊斯威特最根本的西部哲學,對他來說,那種孤身行走天涯的悲傷可以套用在任何電影裡頭,除了像是〈太空大哥大〉那樣地強調老當益壯的明亮以外,大多數的他都充滿了這般的淒苦。
於是到了〈來自硫磺島的信〉,承襲於上集的故事所要告訴我們的地方是英雄主義的荒謬,以大局觀之。那麼這次無疑是關注一般小民的溫柔看待,我則終於了解,日本那樣一貫遵循天皇,有些愚忠的部份是眾人皆未所知原由,同樣地二宮和也忠實地傳達出這樣的想法,在他的想法之中,他與加瀨亮形成很強烈的對比。如果說他是一名只想活著,更沒有強大的國族思想的市井小民的話,那麼加瀨亮則是擁有強烈的國族思想,卻在故事進展到後來的時候開始懷疑,所謂的國,是我們必須去拋棄生命去自殺而換回的嗎?
而,〈來自硫磺島的信〉就在這樣基礎穩固的底盤之下,開始如蛛絲廣佈一般,時間為生死逼近的底限,隨著空間逐漸遞減。所展現的,反而是身為人民的那一份無奈了。
這就是我所認為,〈來自硫磺島的信〉在各層面上勝過首集的原因。也許是因為克林伊斯威特的西部精神到了這片才得以彰顯,那樣悲悽的小喇叭輓歌,灰色調攝影角度,以及眾主角們立體的表現,都一一展現出克林伊斯威特所要傳達的,關於戰爭的真實意義,這回他所關注的,其實已然不是絕大多數充滿浪漫色彩的戰爭電影之中,將領身先士卒並且衣錦還鄉的榮景,他所要記錄的,只有一個帝國的衰滅,逐漸敗亡的種種可能,我們看到了眾人們的鉤心鬥角,心智上面的角力,更或者也有保守與新進兩股勢力的抗衡,電影所要告訴我們的,則恐怕還有更多的話外音,但是克林伊斯威特漸漸如潮水暖濕般不留痕跡的技巧,讓整部電影擁有許多留白的悲哀。
我較為喜歡的部份是,開頭或結尾時,漫天飛佈的雪片信紙,那就好像是電影所試圖去告訴我們的一些什麼。我想起在〈往事並不如煙〉之中,章貽和在看京劇時,常把劇中人物比對成儲安平,到最後她甚至認為,儲安平正在復活。也許這就是電影中的信紙所要告訴我們的真諦,即使靈魂凋零,但還是有一些珍貴的物事,可以代替我們一直走到最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