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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《囧男孩》的憂愁,傳遞到《女朋友‧男朋友》的時不我予,再來到《血觀音》,楊雅喆所描繪的那朵曼珠沙華,總算在銀幕上透過畫作綻放開來,那些嬌豔璀璨的女人們,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機鬼胎,孕育出一整個殘酷卻又真誠的年代。

《血觀音》描寫的是早期的台灣,是豪門大宅裡的世界,卻充滿著超現實的既視感,國語、台語、粵語及日語相互替換,再加上大量的說書橋段作為穿插,而當你以為這是高檔次的《玫瑰瞳鈴眼》時,那些狡獪的幽微情感卻又散溢開來。

觀音染血,再怎麼素潔的少女,遲早也要成長為女人,這裡面的花蕊、隧道裡的火車、雨水甘霖的意象,皆表達女性的旺盛荷爾蒙,迴避傷口最好的方法,就是與之雕琢,那支斷腿也能用昂貴的青花瓷頂替。

楊雅喆的《血觀音》很美,即便電影裡面每個人都是咬牙切齒,不動聲色殘害他人,視生命為草芥,母女是假的,閨蜜是假的,青春是假的,愛情也是假的,裡面所有動了真情的人,都是失敗者,背負著仇恨的人,才有活下去的本錢。

棠寧(吳可熙 飾演)對著棠真(文淇 飾演)大喊:「妳要活得像個人樣。」

人本來就無法活得像個人,因為人有嫉妒,有慾望,人不如獸,要像《大佛普拉斯》一樣,人死了以後用粉筆畫出一個人形,才發現人可以是人。

但若是做出楊雅喆喜歡的政治影射,電影裡面相繼所出現的香港人、日本人、一口京片子的外省人以及剽悍的本土台灣人,則都各自充滿著曖昧的政治隱喻,他們身上的角色符號,都隱約帶著些原罪,也有恐懼,《血觀音》所代表的倒也不是浴血重生,而是永遠深陷在血海裡面,無法自拔。

雖然《血觀音》不是恐怖片,但好幾場戲都叫人拍案叫絕,充滿一種異樣的美感,帶有一點黑色幽默,死亡與性愛相互交纏,金錢與權勢都讓人無比沉溺,到了最後,其實只要活下來,就是贏家。

惠英紅很好,她目前仍是我今年的金馬影后首選,那不動聲色的暗潮洶湧太過迷人,不過文淇也很精采,今年一口氣帶來《嘉年華》、《血觀音》,已經注定這個小女孩的前途無可限量,其中一場戲揭發閨蜜男友的戲,眼神間的轉換實在太厲害。

但更讓我著迷的是最後一場戲,片中安排一名原住民男子與已過世的女友冥婚,而棠真主動獻吻時,才發現這人也是禽獸,「接吻要用舌頭,這是林翩翩教我的,也是每個老闆娘教我的」,對比片中的每一位男性,皆喪失了「性愛」的本能,完全就是成為女性的玩物,這也倒是《血觀音》厲害的地方。

棠夫人最後喃喃自語說:「到這把年紀都看淡了,要狠過一回之後,才學會看淡。」只是代價要有多少,至此我們看出這些女人心機揮灑出一整個時代的興盛與衰落,床上不只是性愛,還有死亡,如今我們還是這樣活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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