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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覺得他是怎麼死的並不重要,一個作家殺了她的丈夫,遠比一個老師自殺要吸引人。」

一個人怎麼努力活著,有時旁人可能毫不在乎,但一個人的死去背後擁有什麼樣的故事,會有非常多人有興趣。然則,其後衍生出無數社會議題,一如男女權益、移民種族、藝術與日常生活、親族教養以及媒體渲染,《墜惡真相》一如英文片名的Anatomy,透過一名作家之死,讓我們見證到同為作家的妻子與丈夫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。

一開始的看似和樂,後來的疏離,到最後陷入真相的迷惑之中,任何人都渴望解讀,都希望有個答案,但是故事的另一面到底是什麼?我們生活在這個資訊發達的年代,喜歡將任何人事物下定義,好人與壞人,正義與邪惡,但卻無法理解一件事物的多元歧異性,導演潔絲汀楚特丟出一個巨大無比的問號,真相是什麼,我們到底渴望聽到什麼解釋,會不會只是我們想聽到的?

「我們現在說的這些是真的嗎?人在吵架的時候會誇大和扭曲事實。」

故事從一個看似平凡無奇的訪談開始,才華洋溢的女作家桑德拉(桑德拉惠勒 飾演)提及自己的創作歷程,與女記者的口吻略顯曖昧,上頭傳來丈夫震耳欲聾的嘈雜音樂,瞬即讓觀眾從一開始的平靜,陷入不知所措的焦躁,現在怎麼了?這些人的關係到底是什麼樣的?

從那一刻開始,我們便掉入了敘事者的陷阱,對任何物事的好奇,引領著觀眾想要知道更多,隨即抵達的是一場死亡,丈夫塞繆爾離奇墜樓,倒臥在雪地裡,引起了無數人的驚詫,到底怎麼了?看似美滿的婚姻,和樂融融的家庭是不是根本不如我們想像。

我們總是這樣,喜歡將所有美好的理想寄託在公眾人物的家庭,卻又樂於看到他們被徹底毀滅。

《墜惡真相》迎來一場又一場的精采法庭論戰,檢察官與律師的多方攻訐,雙方各執一詞,由於在片面的敘事之下,我們甚至對桑德拉也是迷惑的,她到底有什麼樣的想法?雖然確實深愛兒子,與丈夫也有過真情,但憤怒與仇恨往往是一念之間,有沒有可能積壓了一些什麼隱性的負面情緒。

電影高明的地方在於中段刻意透過錄音,鋪陳出一段精彩絕倫的吵架戲,這段戲簡直可直追柏格曼《婚姻場景》、勞勃班頓《克拉瑪對克拉瑪》的吵架戲,從一開始的平淡互問,後來情緒高漲講出一些刻意激怒對方的唇槍舌戰,到最後近乎崩潰的互相指責,情緒順勢鋪陳,再加上對於文學藝術見解、種族觀念差異,確實是一場暢快淋漓的夫妻論證,也讓接下來的故事更陷入五里迷霧。

「你表面慷慨,內心卻隱藏著更骯髒卑鄙的想法。你沒辦法直面自己的野心,還因此怨恨我,但並不是我讓你處於現在這個狀態,這根本與我無關。

你沒有像你說的一樣犧牲了什麼,反而一直坐視不管,因為你害怕,你的驕傲自大已經讓你的腦子整個爆炸了,完全來不及想出一個好點子。現在你四十幾歲了,才醒覺過來要找個人怪罪,但你就是那個有罪的人,你被自己該死的標準,還有對失敗的恐懼感嚇壞了。

這才是真相。」

生命本身帶有無盡的虛無,我們因而創造出社會秩序與人文規則,錢鍾書寫《圍城》一方面論及婚姻的美好,一方面又帶我們輕輕抵達無限的困境,誰能知道呢?夫妻之間相互容忍、妒恨與原諒,為的是與其他人一樣,成就一個「家庭」的美好模樣嗎?

沒有答案。

《墜惡真相》讓視力有障礙的小男孩丹尼爾為了測試,讓愛犬吃下安眠藥,卻可能鑄下大錯,他為了母親做出辯護,卻不知自己是否正確。桑德拉與律師好友有所曖昧,兩人在中餐廳相互對望,卻也知道部要去跨越界線,並不是為了合乎道德感,而是因為他們恐懼再踏入一段世俗界定的關係,這只是掉入另一個深淵。

墜落了沒有答案,我們奮力上升當然也沒有答案,《墜惡真相》告訴我們的是,這世界上沒有真相,而這就是不變的真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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