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色豆腐蛋糕

不只是四年，相隔【黑暗騎士】已有八年光陰，在這八年內的「哈維丹特法案」成功讓高譚市有了新風貌，犯罪者不能假釋，嚴厲風行的結果是讓高譚市有了假面的和平，貧富差距變得更大，人與人之間變得更為疏離。然而，這並不是布魯斯韋恩所企求的社會，這不是當年他反抗忍者大師想維護的城市，這個時候，世界還沒形成。

然而【黑暗騎士：黎明昇起】所講述的，是崩壞，是復仇，也是重新再造。擅長將社會隱喻投射到現實世界的克里斯多夫諾蘭，我總覺得【蝙蝠俠：開戰時刻】講述的是一個傳奇的誕生，受命為高譚市之子，高譚市卻毀了他的青春及家庭，他想抵抗這個城市的黑道，讓他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恐懼而不能作惡，只是正義的極端是想要毀滅重造的忍者大師，相較於此，蝙蝠俠所維護的是一種假面和平，他成功了，卻也預告將有著更可怕的敵人。

【黑暗騎士】裡面，小丑則出現了，他沒有忍者大師的超現實軍隊，也沒有稻草人的毒物科技，有著只是超越一般人的犯罪智慧，他成為了更不可思議的恐懼，將蝙蝠俠推入深淵。與其說「小丑」是死敵，倒不如說是一種誘惑，小丑持續拉拔著蝙蝠俠，想要死在蝙蝠俠的手上，那就能證明蝙蝠俠與那些動私刑的罪犯無異，仍然是個制裁者。

我們看了這麼多蝙蝠俠的缺點，接下來這一集，諾蘭將要為我們展示蝙蝠俠的孤獨，以及他在這條道路的最後一站。

再來的故事重點回到蝙蝠俠身上，這座城市確實有維護的必要嗎？忍者大師曾說「沒有人是無辜的」，他的女兒塔莉亞同樣也覆述這句話，這是上帝的原罪？一把火炬燃燒罪惡之城蛾摩拉，讓一切重新再來，這集也大剌剌直指美國政府的後911立場，他們感到恐懼，只是恐懼的不是恐怖份子，而是那個沒人願意再提起的小丑，他把整座城市搞得天翻地覆，警察局長、大法官及檢察總長哈維丹特無一倖免，哈維丹特甚至墮落而成為復仇天使，他決定動私刑，只為了表達憤怒，為了那個來不及實踐的正義感到憤怒。

那麼後911情結裡面說了什麼呢？美國中低層階級的意識崛起，以及貧富差距的拉大，讓人想及小布希當年所簽署推動的「愛國者法案」，不偏不倚正巧也是在小布希任內八年裡面出現，就像「哈維丹特法案」一樣，可以粗暴對抗中低階級及外來居民，警察及政府機關擁有最高權力可以監視及監聽，卻也造成了階級對立。

這樣的階級對立，在班恩的領導下被逼迫了出來，也難怪諾蘭說他在狄更斯小說《雙城記》裡面想出這集的故事大綱，但我更相信他觀察到世界近幾年的局勢變化，政府在恐怖主義下推動更為軟性的極權，人民在媒體的刻意隱瞞下，忍下這口氣接受了貧富階級的對立。電影若是至此就已經相當傑出，沒想到電影卻拉得更開，不只是極權，原來【黑暗騎士：黎明昇起】要說的，更是人類歷史的演變。

沒錯，我們會從歷史課本寫到法國大革命時，想到克倫威爾在審判昏庸的君主路易十六之後，自己也成為了濫權的審判者，當然這就是班恩。但在故事裡班恩被描繪的個性更為崇高，他是個理想主義者，同時他卻只是個想要破壞重造的人，但真的只有這樣嗎？

布魯斯韋恩當年曾經為了青梅竹馬瑞秋的死而一蹶不振，這一生唯一的摯愛如果離世，蝙蝠俠還有奮戰的理由嗎？還記得那一句「妳跟我說過高譚市如果不再需要蝙蝠俠，妳就可以回到我的身邊。」我們卻都知道無法回去了，他們自此分隔兩界，班恩的所愛便是塔莉亞，忍者大師的女兒，即使他們的目標脆弱到只是為了一個目標，殉道以後便可死，也無所謂。

我們需要的則是見證這一切故事的每一個人。所以我們會記得布魯斯韋恩的奮戰，只因為當年他掉入那座井之後始終沒有爬出來，他無法克服自己，他以為死亡可以很容易，但他卻在經歷這一切之後知道「求生」才是最重要的；我們也會記得瑟琳娜凱爾的俏皮，出身自貧民階級的她極具挑釁，樣貌多元的她不願卸下武裝，卻又在面臨蝙蝠俠每每都相信她的謊言，即使差點死去也不在乎時，她也會流著淚說：「拜託！跟我走」而讓人動容；更記得正義凜然的小警察喬瑟夫高登李維，為了偶像蝙蝠俠不斷戰鬥，甚至能夠無畏的衝向斷橋，只為了一股滿腔熱血的正義，直到最後也要接下「羅賓」的使命；還有湯姆哈迪的冷酷無情，這位傭兵頭目看似恐怖，最後也讓我們發現他貼近「正常人」的一面，因為那些理由而他生存，並且他有著必須要達到的生命最後目標；最後則是戲份不足卻極具悲劇宿命性的塔莉亞，她為了她曾經憎恨的父親，那份放不下的仇恨卻羈絆著她一生。

我們還會記得忠心且護主心切的阿福，逐漸衰老卻反而更堅韌的高登局長，聰明且愛鬥嘴的長者盧修福克斯。當然還有那句差點要讓我潸然淚下的「任何人都可以是英雄，即使只是做一件小事，比如說為小男孩披上外套」那是英雄的生成，也讓我們知道這一切，都是有原因的。故事終於結束，當城市解除崩壞的危機，人們從廢墟走出，看著那支隨風飄揚破碎的美國旗幟之際，我終於得知了【黑暗騎士：黎明昇起】最終的啟示，其實是在於「世界終於形成」。克里斯多夫諾蘭巧妙告訴我們，只要有愛，只要有希望，我們便能重新看到黎明昇起，最終蝙蝠俠終於能在白天現身，應證了哈維丹特曾說的那句「黑夜前的黎明總是特別黑暗，但我向你們保證，黎明即將來臨」

如今，黎明真正來臨了。

我們以後也許會像高登局長那樣輕撫過蝙蝠探照燈，知道蝙蝠俠永遠都會存在：或像盧修得知蝙蝠戰機的自動駕駛早被修好時，感到錯愕卻又感到欣慰；還是要像阿福在佛羅里達陽光的照射下，滿足看到昔日的主人坐在那裏度假用餐，並且給予他這一生都永遠不嫌遲到的微笑，那瞬間，即使是命運再悲苦的蝙蝠俠，都終於可以有了救贖。

所以，請繼續存在吧。我心想蝙蝠俠仍會在不同的時空裡面出現，即使重新再來，即使復甦，但這一任蝙蝠俠已經微笑卸任，自此之後，他可以擁有幸福。

謝謝你，曾經陪伴過我們童年及青春，並一路來到終點的蝙蝠俠。